(一)
(1)
无痕:
”今夜,我在月下飞舞。
我是暗夜的精灵;在佛前祈求了千年,方才破蛹化蝶,为的是能在你的窗外,翩然一舞。
就让我尽情飞舞吧,用尽今世全部的气力,舞尽对你永世的爱恋,就让我在流光中飞舞吧;让心随风动,化为一颗星辰,守你的夜空。在梦的路上,有我在为你守望。
如果,你醒来时在阳光下看到那沾在玉兰花瓣上的露滴,请不要惊诧,那是我将心底的温柔,融进了泪水中,所以,在阳光下,它不会消散。“
嗨,我是蝶舞。上面的话没有吓着你吧?呵呵……
第一次给你写信,就在开头写了这许多莫明其妙的话,委实有些不好意思;不过,谁又让你总是问些关于”蝶舞“这个名字的问题呢?所以,就请你原谅我的唐突吧。不准生气哟,男子汉大丈夫,不准和小女子一争高下的,呵呵。
记得你曾说过,你相信世间有天久天长的爱情。而我,却不相信,或者可以说是不敢相信吧。其实,在每个人心底对情感都有着许多这样和那样的梦想,身为女儿家,我自也有着许多浪漫的想法。只是,我却不敢因为这些梦想而对未来生出过多的希望;我怕,怕自己会因为现实与梦想的差异而失望,甚至可能是绝望,所以,索性就不相信了。也许,没有了希望,也就不会有失望,自然也就更不会因绝望而心碎了吧。
知道你又会笑我懦弱了。只是,在这个纷纭的世间,又有谁不曾懦弱过?想来你也会有的,只不过你没有在我面前表露出来罢了。所以,还是不要试图用任何言语来说服我接受你的观点了,就让我保留这懦弱的权力吧。也许,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。
“曾经沧海参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,若是没有记错,你最喜欢的就是元稹的这句诗。记得你曾反复的向我说起起过,你最喜欢元稹的就是他那几首哀怨的悼亡诗,说你每每读之,总是会不自禁的为之暗然魂销,潸然泪下,所以,你也就开始喜欢上这个诗人了,喜欢他那个缠绵悱恻和爱情故事。只是你也许忘记了, 元稹在写那些诗以表达自己对韦氏痴情的同时,却也与薛涛有了一段风流韵事。也因而,你不会知道在我心里,实在喜欢不起来你所称许的这个诗人来。
也许,是我太苛刻了吧。我也知道,在那个男权至上的时代,作为文化精英的那些处于社会上层的诗词名家们,不可能会对哪个女子忠贞如一,总会做些偎红倚翠、狎酒买笑的逢场之戏。但在我想来,既然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忠贞,那么无论其诗词是如何的令人感动,也实在不必要因其诗而喜其人吧。更何况,就元稹这个人而言,其人品着实让我不敢恭维,虽然有白居易之流的诗家称许,却终因附身于阉宦而为后世所诟病。对于此点,想来你也自然应当有所了解的吧。
也许是因着自己是女儿家的缘故,在众多名家中我最为推崇的就是李清照。记得她在那篇《投内翰綦公崇礼启》中,清照说自己是“素习义方,粗明诗礼”,在我看来,她则未免有过谦之嫌。像她那样的才情女子,千年里也未必能出现一个。常常想,若是自己能有其才情的万分之一,今生也无憾了;纵是这样的想法,怕也终只能是痴念吧。呵呵……
对清照已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了。有时候,喜欢到了妒忌的地步,妒忌上苍将所有的宠爱都集于其一身,让她既有不让须眉之才,“倜傥有丈夫气”、“意气豪荡”,又能拥有一份浪漫铭心的情感;单只是她与赵时诚的那份颇具现代色彩的爱情故事,已足以让无数女子心羡不已了吧。有时候,却又很为她的晚景凄凉而感伤,每每读到其晚年之作,总不免心有戚戚,暗自伤怀。
在我看来,赵明诚的身死已是给了清照沉重的打击,而在他的晚年生活,也是情感生话中,对她打击最为惨痛的,则是她的再嫁旋即离异吧。
清照再嫁张汝舟是在赵明诚去世后的第三年。当其时,清照背井离乡,漂泊流离,既无生活的依靠,更缺乏精神上的依托,迫切需要有人照顾;而张汝舟则大献殷勤,终使清照“信彼如簧之说,惑兹似锦之言”,委身再嫁于他。清照的那首《瑞鹧鸪。双银杏》就似为这份短暂婚姻的产物:“风韵雍容未甚都,尊前甘为桔可奴。谁怜流落江湖上,玉骨冰肌未肯枯。 谁教并蒂连枝摘,醉后明皇倚太真。居士擘开真有意,要吟风味两家新。”,可惜清照对张汝舟了解不深,婚后才发现理想与现实之间、赵明诚与张汝舟之间,其反差何啻天壤。所以,这份婚姻不满百日即告破裂。
清照少女时代就对爱情婚姻生活充满了浪漫、梦幻般的想像,与赵明诚的结合,实即让她生活在了这种理想的境界之中,关于这点可以从其词作与那篇《金石录后序》中得知。她再嫁张汝舟,从某种决义上可以说是为了旧梦重温,想要追回昔日的好时光,所谓“ 玉骨冰肌未肯枯”想来亦应有此种含义在,只是事与愿违,新的婚姻非但没有将清照带重新带入天堂,而且反将她下到了地狱。
还是在那篇《投内翰綦公崇礼启》中,清照这样来描述自己再嫁张汝舟后的生活:“身既怀臭之可嫌,惟求脱去;彼素抱壁之将往,决欲杀之。遂肆意侵凌,日加殴击,可念刘伶之肋,难胜石勒之拳。”,所以,李清照为解除这一不幸的婚姻,不惜玉石俱焚,以绝决的态度和手段来对待。她再嫁是在绍兴二年夏,同年九月,她亲至官府讼告张汝舟妄增举数入官,有司判张私罪,被诏除名,编管柳州,李张婚姻由此结束。但诊宋律,以妇告夫,“虽得实,徒二年”,后虽得綦崇礼等人营救而得免,但在其讼告期间,“居囹圄者九日“、“被桎梏而置对”,所作的牺牲之大,由此可以想见。想来,若不是她对张汝舟绝望到了极致,断不会如此绝决的吧,从此后,清照“不终晚节,流落至死。”,也因而,其晚年作口中的情感方才那般沉郁、凄惋罢。
词自“多游狭邪,善为歌辞”的柳永之后,就已经确立了以写女性生活为中心的传统,但词的作者基本上都是男性,词中的世界都是男人眼中的女性世界;有关她们的生活遭际与感受之种种,她们的悲欢离合与喜怒哀乐,都需要由男性来代言,直到李清照方才“写出妇人声”,诚如有人在评其,醉花阴。重阳》(薄雾浓云愁永昼)时所说:“此语若非出女子自写照,则无意致。”也因而,后世对她在词史上的地位都多加推崇,如沈谦说“男中李后主,女中李易安,极是当行本色。”,王士桢说“婉约以易安为宗,豪放惟幼安称首“,而明人徐士俊则干脆说道“余谓正宗易安每一,豪宗幼安第一。二安之外,无首席矣。”。若是清照九泉有知,知道她被后世如此称许,想来也应无憾了吧。
呵呵,本只是想随意向你说说我对李清照的喜欢,却没料到话开了头就止不住了,絮絮叨叨讲了这许久,多为废言,你不会因此而取笑我吧?
对了,记得初初相遇时你用的是“寻找”这个名字,当时我问你在寻找什么,而你却笑而不答,说是等时机成熟时自会告诉我答案。不知现在是否已到了“时机成熟”之时?
好了,不再写了,就此止笔吧。怕是你看到这时已然厌烦了吧。呵呵,不准在心里骂我哟,否则我会生气的。
祝一切顺利。
蝶舞
2000年4月6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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