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都称他为德叔,其实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,叫万德。他的长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,典型的南方脸谱,瘦矮身材,神情中夹带些憨厚老实,懦弱愚昧。
他出生于农村,也不知是什么原因,他被招工进城了。他在一间加工厂当工人,除车间主任外,清一色的女人,他很受欢迎。人们对他的印象不错,工作勤勤恳恳,每次开会,他都踊跃发言,从当今形势、目前环境、个人体会等等方面,常常能说个一篇又一篇。人缘也不错,只可惜文化程度初小不到。
后来,也许是工作表现不错,也许是物稀为贵,他光荣地当上了车间统计员,大大小小,也算是车间的权力人物啦。他开心,时不时会唱上一段的,可咬音不准,令听者不知从那里笑起。他真的很开心,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。
他的算盘拨得噹噹响,但车间主任不满意,还是认为他的工作效率不高,搞出来的数字总是马后炮。改革开放的年代,需要的是知识、信息、速度、效益,文化水平低不是错也是错,他的步伐跟不上时代发展潮流,车间主任决定换掉他了。
德叔的心理有些不平衡,心想整天加班加点的,得不到一句好话,还面临着下岗的威胁,领导这样做,不是搞宗派主义,又是什么?在新来的那位漂亮的财校毕业生接管他的工作后,在她的电脑代替他的算盘之后,德叔也彻底地死心了,他被调到集团所属的一个虾场,养虾去了。
他的家属还在农村,平时的他都是节衣缩食的,每天拼命地工作,也不觉得时光难过。这会他却感到异常的寂寞,大碗大碗地喝着廉价白酒。
秋收后,他的妻子带了一袋花生来探望他。就在宿舍区的马路上(他没有自己的房子,住的是集体宿舍里的一个铺。),他的妻子被骑自行车的人撞倒了,花生撒落一地。
他的妻子坐在地上起不来,他急忙对骑车的人道歉:对不起!对不起!
不知是伤得比较重,还是因为气愤,他的妻子脸色苍白、苍白的,滚烫的泪珠奔涌而流,她浑身发抖无言。
再后来的一个午夜,厂长家的大门被轻轻地敲响,一遍又一遍,突然间,一个振耳欲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开门,快开门!保姆慌慌张张地打开门时,只见德叔手上拿着一小包的东西。
德叔说,这包虾送给厂长的,快趁鲜煮熟它。保姆回答说,太夜了,放在冰箱里就行了。
不行!一定要煮熟,不然明天会坏的。
放在冰箱里,怎么会坏呢?
德叔说让我伸手进冰箱试试,这么密封的箱子,不会把虾烘坏?也好,这样放到明天也可以,反正这些毛毛虾也是一斤左右,明天别忘记煮啊!
他唠唠叨叨的离开了。保姆关起门来狠很地扔了一句,如果不是猫咪睡觉了,我才懒得放冰箱呢!
五分钟后,德叔又转了回来,郑重地对那个保姆说,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,刚才那包虾是送给书记的,我到他家时,他们家的人都不在,我就拿到这里来了,你明天再给书记送去吧。要不你告诉厂长,怎样处理都行,不给书记的话,就留给自己吃吧。
保姆说,就放在冰箱里,您明天来去吧!
还有什么事吗?
啊,没,没什么事了。我要告辞了,不要忘记告诉厂长啊,一定要告诉他。
保姆关上门后,很久都不敢去睡觉,不知德叔是否还要回头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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