伫倚危楼风细细，望极春愁，黯黯生天际。草色烟光残照里，无言谁会凭栏意。

拟把疏狂图一醉，对酒当歌，强乐还无味。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

这是柳永的一首词，唤做《凤栖梧》，尤以“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 最为后人所称道。与晏殊的“独上高楼，望断天涯路”、辛弃疾的“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被晚清国学大师王国维称为有为之士必经的人生三种境界。

虽然所指有所不同，但为追求爱情而憔悴，终不悔，却也是一种气魄乎？况且，柳永作这一词，词牌采《凤栖梧》，本意也在此也。

刘敏喜欢夏雨菲的事，已经不再是秘密。除了几个两耳不闻窗外事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，就是老师隐隐地还被蒙在鼓里。而夏雨菲的态度却很奇怪，她既没有接受刘敏的爱，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有时刘敏沉痛得装做不理她的时候，她却又表现得很惆怅的样子。给人以似花而非花，似雾而非雾的感觉。

真正痛苦的是刘敏，他为她有些晕头转向，不知到底该如何处置了。他有一骨子的勇气敢去追她，但经常碰上软钉子，幸好钉子是软的，不然鼻子早就变扁了。他也是人，自然也嫉妒，也经常吃醋。每看到她和其他男生交谈的时候，内心就好象被饿了的蚂蚁啃咬着。于是，也赌着气和别的女生装做很亲密的样子，一起打打闹闹。这样，两个人就又会好多天老死不相往来。

但刘敏的心中怎么又能承受呢？在冰冷的地窖里承受了黑暗和寒冷的侵袭之后，还是会鼓气勇气去跟她主动打招呼。夏雨菲也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，依然是以前那份情怀，不增一分，也不减一分。

刘敏日益多了些思念，这样的境地却是他不能满足的。就像笑话中说的“冬天里的棉袄，夏天里的雪糕，饥饿中的面包，黑暗中的灯泡”！林知文在晚上有时醒来，忽然也许就被刘敏说的梦话吓一跳。猛朦朦胧胧地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，但“雨……菲，雨菲……”“你……你为什么害……我！”隐隐地传出，就让他觉得背皮一阵凉意透了上来。寝室的人都感觉到刘敏失去了许多活跃的光彩，变得有些憔悴了。

刘敏的一颗心是勇敢的，他并不是那种懦懦弱弱的人。他的勇气来了就会象一只脱牢笼的雄师，一口能吞下一头大象。他挣扎的时候，也如黄蜂钻进蜘蛛网中，虽然有许多的痛苦，还是能挣扎出来的。于是，晚自习后，他有勇气请她去外面喝豆浆，向她表白自己的爱。虽然，有时她不会去，更没有接受他的意思。也有足已经证明他有一颗勇敢的心了。

刘敏也有一颗敏感的心。只要他看见夏雨菲出现在面前时，就有些心慌意乱，不知所措起来，这只缘他爱的是那么真。许是怕着自己在她的面前有所失态，而给她不好印象。

这一天中午，刘敏和林知文在课桌上摆起了象棋，两人砍杀得难分难解。快上课时，已经打成二胜二负一平的平局。最后一盘定输赢，棋正下到精彩处。夏雨菲这时来到了教室，见两个人专心下象棋，也凑了过来。凝视了一会儿，正轮到林知文走棋，被刘敏逼得难以定夺之际，夏雨菲开口了。

炮走底线，先将一军！”林知文眼睛一亮，顿时随即提炮上将。</p><p>刘敏早看见夏雨菲来到旁边，心里开始想在她面前要好好表演一番。但听见她如黄莺样美妙的声音，一颗心就有些慌乱起来，就像怀里揣了一只兔子。他的脑海里原来闪动的智慧成了一些不安的浮躁。已没了心事下棋，加上林知文在夏雨菲合力地一番反击，连丢了一个车和马。懊恼地推开残局，就认输不下了。</p><p>却转身对夏雨菲说：“你也会下象棋，什么时候讨教一下？”

“快上课了，没时间！”

“那，傍晚怎么样？”刘敏不放过她。

“也没时间！”夏雨菲坚决地回绝了，刘敏只好坐回座位，暗自生着闷气。

当刘敏正苦恼着的时候，林知文这时也陷入一种惶恐的境地。其实，说来真有些可笑，这都是一封信惹的祸。

这一天，他凝望窗外，柔和的阳光镀在草坪上，假山上的喷泉腾起一朵纯洁晶莹的伞状水花，一阵风吹过，顿时破碎了一空。阳台上的花圃里一朵新开的水仙，娇滴滴地似在向他微笑，他跟着也微微笑了笑 “林知文，傻笑着什么啊？给，你的信！”林知文看到生活委员拿着一封信递给他。

他伸手去接，不料接了个空，生活委员见机又缩了回去。

“也不知哪个靓妹竟看上你这大帅哥了？呵呵……”生活委员打趣道，“这邮票得给我啊，没的功劳也有苦劳哦！”

林知文答应了，才从她手上接过来。一个洁白的信封，右上角有一个双燕双飞的邮票，很是鲜艳夺目。

应该是她吧？他一边审视着率真的字迹，想着，一边漫不经心地从信封上撕下了邮票递给了生活委员。故做镇定地装做很平常的样子。

他拆开信，他猜中了，果真是她又来信了。她是谁？她是林知文初中的时的同学，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。有一段时间，他们还曾同桌，两个人学习都挺不错，相互帮助，共同进步，给他们都留下了美好的回忆。</p><p>她喜欢他，林知文心里很清楚。但他喜欢她吗？林知文也很清楚，只能说：还谈不上。他只是把她当小妹一样看待，即使再亲密也不会超过朋友的这一界线。他们联系依然没有断绝，平时已是兄妹想称，这也是林知文所希望的。即使毕业之后，各自已不在一所学校读书了，相隔遥远，还是用书信这种古老的方式互通着信息。

这次来信写得并不长，见上面是这样写道的：

林哥：

展信愉快！一切安好？

自别后，又有多时未见了，不知你是否过得还好？学习、生活还如意吗？只恨我不能跟你一同去市里读书。过了这么久，也许你快把我忘了吧？我依然相信“海内存知己，天涯若比邻”，空间的距离阻隔不了你我的情谊！

来这个学校已经快一年了，一切渐渐地变得熟悉起来。每天除了去上课，也经常去打打乒乓球，生活过得还算不错。但是有一件事，现在我不得不跟你说了，这也是我很久之前就想跟你说的心里话！

你也许根本还不知道，我们班的班长，一个虽然外表长得帅却十分令人讨厌的家伙！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后，竟递给了我一封信。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说什么喜欢我，爱我！我坚决地回绝了他，可是他真的太可恶了，经常纠缠着不放，一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样子！我告诉他，我有男朋友了，比他优秀一万倍，他也不罢休！我很苦恼，烦躁得要死！

林哥，你教我怎么办？你知道我的心事吗？我想你应该早已经知道的。

我深深地喜欢着你，从相识你以来，我就觉得这就是上天早已经安排好了的。可是，我以前不敢对你说，因为世事的绳索在牵拌着我们，有太多的顾忌了。但是，到这时，我不得不说了。如果不向你表白，我的心就会在烦乱中死去的。

林哥，不管你怎么对我，我爱你，是我真心对你的倾诉！也许，这个世界瞧不起这样大胆的女孩，还倒追男孩子，认为不知羞耻。但，为了我心中的爱，我怎么能再忍受下去。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，我希望能得到你衷心的答复。</p><p> 爱你的心就想大海一样深！虽然这只是听说，也不知大海到底有多深？可我愿意这样来形容。那天读到这样一首古诗，正能表达我的心情：

上邪！吾欲与君相知，长命无绝衰。

除非，山无陵，江河为之竭

冬雷阵阵夏雨雪

天地合，乃敢与君绝

就此搁笔，望速回信……

**年**月**日

英妹

林知文好为难，真不知这如何回复。他心里自然清楚他对她并没有那种爱恋的感觉，如果答应了他，又觉得委屈了自己。如果不答应她，势必会重重地伤害于她！他的又怎能心安？真是人骑在了虎背上，下了不是，继续坐在上面也危险。他倒想起三国演义中杨修说曹操鸡肋一事，弃之可惜，食之又无味。心里便像自己做算术题时涂鸦的草稿本，横七竖八地画得一团乌黑。

一到晚上，刘敏和林知文都愁眉不展，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了。但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，一个为爱着人而痛苦，一个却为被爱而忧愁。独独都没有离开一个爱字而已！

林知文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向他坦白。他又想到了很多许多的事，他一向有些惧怕，在这样一个读书的年龄里，他真有些不敢去谈恋爱。即使他有心，亲戚、老师、朋友都敏感着这种事情，他又怎么敢呢？如果由此而影响到自己的学习，不就家人的一切期望都将付诸东流了！

林知文被这从小锤打的枷锁套上了，终于做了决定。过了一天后，他就写了封回信。心中千百般地劝慰她，又万般贬低自己，说自己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理想的人。他甚至不惜说自己也许是个色魔，也许自己满肚子的坏水，也许自己大学考不到，最后成为一个不入流的乡村市民，不能给她一点幸福！希望她放弃这样的念头。他一直都是把她当作小妹看待的，不适合做情侣。

林知文在一个星期后，又收到她的信。信中更强烈地诉说她对他的思念和爱意。说他都是在骗她，他说那些些话正证明了一切都不是！林知文又怀着沉痛的心情，再三劝慰她回了一封信。

信，寄出去了。一个星期后，没看到回信。

两个星期过去了，也没等到回信。林知文有些慌了。托了一个朋友打听，得知她在学校没出什么事，他才放了心。

三个星期过去了，还是没有她的来信。期末考试快到了，林知文便专心地投进了考试的复习之中。

这样一个夜晚，寝室的灯熄了，只剩下窗外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。寝室里的人并没有因为就寝时间的到来，而就此安睡。大家兴致勃勃，谈天说地的聊，什么班上十大臭女“一鸭二地三猴四喜五慈喜……”，四大美女，象温习功课一般。又论说着，谁对谁怎么怎么样，谁喜欢着谁？大概就是这样，男人喜欢谈女人，而女人也喜欢在背后说男人。叽叽喳喳地说着感兴趣的话题。

突然，有人敲门。

“哪一个？”

“开一下门了。”一个陌生的声音。

“有什么事？”

“刘敏在不在？”

“我就是，有什么事？”刘敏话刚讲完。只听得“嘣”地一声巨响，门给掀开了。三五个人冲了进来。

寝室里所有的人都吓呆了。发生什么事了？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，闯进来的人有一个打燃了火机。照着他染得金黄的头发，一副痞子样。他咬嚼着一支香烟，向床上的人问道：

“哪一个是刘敏？”

刘敏一下没吭声，他搞不懂什么地方得罪这些人了。“金毛”又重复地问了一句，“哼，没本事，还追女生？”

“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？还算个男人？给我滚下来！”

刘敏只觉得气往上冲：“骂谁？什么地方得罪你了？”

“金毛”对着发话的地方：“你就是刘敏，你没得罪我，但是你得罪了另一个人！”

“告诉你，只要你再跟夏雨菲说一句话，你就别想在这里混了！”

“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？谁怕谁？认识三毛吗？”刘敏想自己在这城里也还有那么多哥们，还没谁敢动过他的。他喜欢夏雨菲，虽然至今夏雨菲要理不睬的，但他怎么就可能就会被吓着呢？那不是太傻！虽然他不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这个阴谋！

“三毛？算个鸡巴！”话还没说完，后面一个人呼啦一下，已是从背后抄起一根木棒。黑暗的影子里只听到一阵阵杂乱的响声，在上铺上咚咚几声。

“妈的！”

突然，一个人影象石快一样沉沉地砸了下去。接着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，一切归于寂静。这一切的发生，大约只有2分钟的时间，宛如一眨眼工夫的梦幻。寝室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，歹徒早已远去了。

灯点起来，发现刘敏躺在地上，一动不动，似已昏了过去。看他身上，有几条青红的伤，手臂上流着鲜血，看样子是被铁床边角割了一道深长的口子。一行人手忙脚乱地掐他人中，也不见醒来。

大家慌了，在心里都埋怨自己刚才怎么就懦弱，不敢上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！时间一刻不能耽误了，得赶快送他去医院。

夜有些阴沉得怕人！这时已是11点多钟了，林知文，刘峰，还有劳动委员三个班干略交代了一声，叫小胖通知班主任。一行三人便背起刘敏飞快地往医院跑去。

走出校大门时，看到街上早已是人行稀少，偶尔飞驰而过的车，嘶破了喉咙也叫不停一辆。他们心里不知到伤势到底严重到何种程度？更怕出生命危险！于是不再叫车，轮流着背，向医院跑去。

路上的灯闪着或明或暗的影子，鬼样的怕人。闪电“啪”！划向长空。接着“轰隆隆”滚过一阵雷声，似乎就要下雨，林知文一颠一簸地小跑着。背后是刘敏沉重的呼吸，心吊在了闪电的边缘！

等风夹着倾泻而下的暴雨扑向他们时，幸好离医院已经就在尺咫了，他们闯进医院的大门，问明了急救室的方向，随着一个护士冲了进去。

医生检查完毕后，告诉他们没有生命危险。只是还要作进一步检查，需要住院，伤口马上得进行手术。让他们马上去挂号交两百块钱。但他们又到哪里去找那么多钱，三个人和医生好说歹说了半天，就是不行。医生的态度是：

“没交医疗费，一切免谈！”

没办法，只好打电话给班主任，叫他马上带五百块钱过来。不久，躺在弹簧床上的刘敏终于醒过来了，迷迷糊糊地叫着谁？

他们上前问他家里的电话，城里可有亲戚？幸好他有个小姨在，问了联系方法。林知文都一一去通知了。

林知文在这样一个雷雨电交加的晚上，陪着他度过了一个难忘的通宵。直到第二天，他亲戚来了，他才离开。

刘敏住了几天院就完全恢复了。这其间，大伙儿都去看了他，夏雨菲自然也不例外。学校为这件事进行了调查，但一无所获。也曾问过夏雨菲，但她莫名地感到惊讶！什么都不知道，她是那么地纯洁、茫然无所知的样子，谁见了都会相信，不会有丝毫地怀疑。

她也知道了刘敏是为何而被殴打。于是，她经过几番考虑之后，还是单刀直入地对刘敏说了。她对他没感觉，即使他再多么地爱她，她也不会委屈自己的，叫他不要再滥用自己的感情了。

到高二的时候，刘敏已经在g城消失了。可能去了远方，或回了家乡。他觉得再呆在g城，已毫无意义，只能是忍受着屈辱度日子罢了。因此，他选择离开，在另外的天地里去追寻自己的梦。

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这在林知文的心里成了抹不去的记忆。感慨着人世间的悲欢与离合，哀乐与苦痛。有人说人生就是一个椭圆梦，梦不会太圆，让人琢磨不定，也更让耐人寻味。椭圆的梦没有起点，也没有终点，因为从出发的那一刻起，就有了不会磨灭的印记，它在坐标系上永无休止地循环，你就已经失去了方向。

就象林知文此刻，却已渐渐淡漠了以前怯弱的情怀。渐渐淡忘了曾经还有那两封炽热的情书。而要追求另一分自己的真爱，寻得凤凰涅槃样不定椭圆样的梦……（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