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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椒树下
原创文学 --> 散文随笔 | |
雪乡抒怀 高级会员 状态: 不在线 |
往事 |
评论数:2 人气:1433 发表时间:2005/3/16 1:09: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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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如果说谁姓的最纯,那我敢说我的姓最纯正。因为我的父亲姓崔,母亲姓崔,生出来的女儿__我岂有不纯正之理。崔氏在朝鲜族有句古语叫做,崔氏坟头不长草。古时候有一个姓崔的宰相,因为他清政廉明,许多贪官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。时间一长,那些贪官污吏便相互勾结陷害他。王爷听信了谗言,命令斩首。他便指天发誓,如果他做了对不起朝庭的事,三年内坟头上杂草丛生。如果是被诬陷的三年坟头上一颗草都不会长。三年过去了,那光秃秃的坟头证明了他的清白和廉明。从此在朝鲜族中便传开崔氏人的耿直和刚烈。 父亲常告诉我,我们崔氏有三十七本家。父亲是咸京北道成津郡的开城崔氏。母亲是咸京北道吉州郡的水原崔氏。他们一个生活在汉城,一个生活在水原。离得不远也不近。后来日本人来了,为了躲避战乱来到了中国的东北。他们象草籽一样,风吹到哪里就能在哪里坚韧不拔的生活。 我上学时上的是汉族学校,我至今佩服父亲的明智,他知道在这以汉语为通用语的国家里,不学汉字寸步难行,但是他也教育我们不能丢掉民族文化和习俗。他常给我讲,崔氏的辉煌,强调我们开城崔氏是贵族血统。母亲也不甘示弱,水原崔氏是以书香著称的名门望族,因为朝鲜的文字和文化是水原崔氏创造和发展的(是否属实无可查证)。我就是在这样的贵族争论中长大的,你想想我这崔还有不纯正之理。我世袭了父亲的孤傲清高,是个浪漫的幻想狂。另一面我又继承了母亲的温顺和倔强。其实我不在乎自己是什么崔氏,也不在乎是不是贵族血统,但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开始寻找自己的根,那也是父亲一生都在找寻的东西。 我是六姐妹里最小的一个,在我和五姐中间夭折了一个叫美玲的女孩,所以,我还是老六。母亲因为连着生了五个女孩倍感对不起父亲,她让父亲再找一个女人,别断了崔家香火,父亲说,儿子、女儿都一样,一样会光宗耀祖。我就在母亲对父亲充满感激,充满歉疚,对夭折的美玲充满思念时来到了世上。当时母亲四十六岁,父亲五十岁。我出生那天,父亲和村人们正在群情激奋的学习毛主席“农业学大寨”的语录,我也急匆匆地挤出那闭塞的小天地来到这纷乱的世界。对于我的到来没有人接迎,我很生气,连着母亲的脐带我蹬着脚大声喊叫起来,声音传得很远,却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。母亲歇了一会,略抬起身子一看,正如梦里奶奶所说的是个丫头片子,便失望地一脚把我踹下了地。就在这时被从外面回来的父亲 撞见。父亲连忙抱起我那血球一样的生命,脸上露出笑容说,也许她就是我的荣耀呢。父亲并不象很多人那样存有男尊女卑的思想,这在那时可以说是很开明人士了。 好在我是奶奶走后来到世上的,不然也将会象美玲那样被虐待,最后虽然不是因此而死的,但给父母留下了太深的创伤。美玲出世之前,奶奶就预言如果这次还是女孩,就扔掉。结果奶奶的话不幸言中。美玲刚一出世奶奶就叫喊着,扔出去,还是父亲发了脾气才留了下来。母亲就没有那么幸运,第二天便被奶奶赶到田里去了。缺少奶水和照顾的美玲婴儿时就体弱多病,也许她真的不堪奶奶的歧视而早早夭亡。 奶奶姓吕,吕氏在朝鲜虽也算得上是贵族血统,但因后来的支脉演绎了很多阴险奸诈的故事,所以并不是上等的贵族血统。奶奶虽然心地不狠毒,但性情多变乖张,所以爷爷曾说如果真有来生,他宁可打光棍也不要娶吕氏做老婆。大概这只是爷爷的论断,并不能代表全部的吕氏。奶奶特宠爱大伯,大伯机灵,承继了奶奶的乖巧和多变的性格,颇能引得奶奶的欢心,父亲憨厚、善良孝顺,从不计较什么。奶奶有好吃的先给大伯,有好穿的先可着大伯,读书这样高雅的事情也只有大伯理所当然地去享受了。到父亲这儿爷爷奶奶根本就负担不起,父亲只好每日看着大伯去学堂,穿着家里最好的衣服,他 眼气极了。他只能去放牛。朝鲜族人特别重视老大的地位,就是在今天也是如此。父亲多么想像大伯一样坐在学堂里学习呀,父亲想啊想,不知不觉这个想往成了一种渴望,后来索性就去偷听,虽然少不了被学堂的师生喝斥,嘲笑。有时甚至于被赶走,因为牛儿时不时高亢的欢叫会影响老师讲课的,既使这样父亲也没有间断去偷听,他每学到一个字都会反复去向村里识字的人们验证。父亲经过刻苦的偷艺,外加好心人的帮助,终于脱掉了文盲的帽子,并且以父亲的方式去解释许多深奥的词句,有时会让大伯很不自在的,在大伯心里父亲是他的下人。父亲 还能写一手好字,无论毛笔还是什么笔只要是到了父亲手里那都是会生花的妙笔,父亲的好学和钻劲让村人们传为佳话。这可惹怒了大伯,他不断的指使父亲干这干那,让他没一点空闲时间,可父亲凭着那执着的信念终于成为一个能写能读的识字的人。 我没有继承父亲的书法天资,写出的字全是密秘图纸样的让你猜不出来,后来父亲常说,老六哇,把笔夹到我脚指头上写出来的都比你手写得好。我就辩解说,是父亲过早让我写字造成的骨质软化的结果,父亲便也无奈的接受了。 大伯嫉妒父亲,不许父亲写字,不许父亲读书。父亲只尊循了长兄如父的古训。只好作罢,有时父亲向奶奶诉苦,奶奶便说,你是老二,大哥是要扛大梁的人,他说的你必须得听。 后来大伯去很远的城里做事,同老板的女儿有了感情便结了婚,他为家里的清苦而难堪便谎称家里没有父母,只有远房的亲戚,就这样奶奶的顶梁柱便自主张地当了倒插门女婿。消息传来时,奶奶不相信,知道事实后,又说攀了高枝也算光宗耀祖了。 奶奶在四十岁时便开始有了哮喘病,几乎每年父母亲挣的钱都花在了奶奶的病上。村里有出去做生意的遇见大伯,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他,他反到埋怨父亲没有照料好奶奶,对于医药费却只字未提。 母亲成为崔氏儿媳妇后,从未见过大伯的一个铜子。年节也不见大伯回来,母亲不免心生怨气,少不了嘀咕两句,奶奶很不高兴,常常挂在嘴边一句话是,女人不打不成材。 那天,父亲从外面回来,心情很不好。父亲的以前恋人英淑被丈夫休回了家,本来父亲该恨她嫌贫爱富,可父亲做不到。父亲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颇觉不快。父亲曾经许诺过只要她等上三年,父亲会让她幸福的,她却告诉父亲,女人有几个三年,她不能再等啦。父亲当时伤透了心,就在第二年,母亲便被娶过了门,父亲看到英淑悔恨难当的样子心象刀割一样的难受。 一回到家里,奶奶便说母亲不孝顺她,也不尊重姑姑的感情,姑姑和奶奶你来我往地加油添醋告状使父亲心烦得不能忍受。 母亲在地里忙了一天,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开始忙着做饭,这时奶奶把那要吃奶的五姐扔给母亲说,“你带着孩子出去干活吧,你生的丫头片子就是特,一天到晚叫个不停。” 母亲只是稍有些犹豫地停了一下,仍是忙着做晚饭。 “你给凤仙炖只母鸡,她最近身体太弱。”待了一会见母亲仍不搭腔心理很不是滋味。 奶奶声音尖刻起来,“你听到没有?”奶奶冷冷的目光直逼父亲。父亲别过脸去。 “妈,鸡过些天再杀行不行,老五的奶水不够,还得靠这三只母鸡的蛋呢。”母亲哑着嗓 子低声哀求道。 “什么?你知道心疼你的孩子,我就不知道心疼我的孩子吗?告诉你是对你的尊重,你懂不懂礼貌?你竟敢顶嘴。”奶奶尖声叫喊起来。 父亲象得到命令一样,冲到灶台扯住母亲那一头黑黑的秀发就左右开弓。母亲劳累了一天,加上这一顿打,头一晕摔倒在有钉子的灶台板上,额头上出现了一寸长的口子,血从额头上流到脸上和着泪水淌在母亲年轻的面颊上。爷爷实在看不下奶奶的做法,便咳嗽着走出门去。叔叔惊恐地拉着父亲去了隔壁。灶火映着母亲流血的脸,她依然一丝不苟地做完了晚饭,背着我的五姐去了娘家。 到了娘家,母亲本以为可以留宿诉诉苦,可姥爷和姥姥说,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谁让你是崔家的儿媳妇,要学会忍受。母亲只好又背起我那嗷嗷哭叫的五姐离开了娘家。经过镇上时,刚好碰见开布店的姐妹花子。花子热情地邀请母亲去小住,也借此来杀杀奶奶的锐气。就这样母亲在花子的家里住了三天,这三天对母亲来说是度日如年,她想着地里的庄稼要伺弄,家里还有冬天里换下来的棉衣服需要拆洗,还有婆婆的药大概也吃差不多了吧。她坐卧不安。花子坚持不让走,不然奶奶永远也不会知道儿媳妇的价值。 这三天里最难受的是父亲,心没着没落的,奶奶也让爷爷好一顿臭骂。父亲实在是顶不住爷爷的训斥便去姥姥家接母亲,途经镇上时遇见了花子,花子挡住父亲故意问些无关的事,父亲便急急地问道,“你看见我妻子了吗?” 花子故做惊讶地问,“怎么,她不在家?” “不是,是………” “噢,你的初恋情人回来了,她该给人腾地方了吧?” “你在说些什么呢?她是不是在你那里?快告诉我。” “你才想起来她呀,晚了,她不会回去的。” “花子,你误会了。” “误不误会你最清楚,你说不是吗?” “唉,”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。花子看到父亲那样子有些不忍,想了想便把母亲住在她那儿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。 母亲回到家里,爷爷第一句话就是,“儿媳妇啊,没有你的日子这家也不成家样了。” 母亲为了爷爷那句话,忍受了父亲许许多多的酒醉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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