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 作者 全文 |
原创文学 --> 散文随笔 | |
古弦 高级会员 状态: 不在线 |
[推荐]洛夫作品 |
评论数:2 人气:866 发表时间:2004/10/26 15:50:15
|
|
詩人簡介 洛夫,本姓莫,一九二八年生於湖南衡陽,淡水大學英文系畢業,曾任教東吳大學外文系。一九五四年與張默、★弦共同創辦《創世紀》詩刊,歷任總編輯數十年,對台灣現代詩的發展影響深遠,作品被譯成英、法、日、韓、荷蘭、瑞典等文,並收入各大詩選,包括《中國當代十大詩人選集》。洛夫寫詩、譯詩、教詩、編詩歷四十餘年,著作甚豐,出版詩集《時間之傷》等廿二部,散文集《一朵午荷》等四部,評論集《詩人之鏡》等四部,譯著《雨果傳》等八部。他的名作《石室之死亡》廣受詩壇重視,二十多年來評論不斷,其中多首為美國漢學家白芝(birch)教授選入他主編的《中國文學選集》。《石室之死亡》英譯本已於一九九四年十月由美國舊金山道明出版社。一九八二年他的長詩《血的再版》獲中國時報文學推薦獎,同年詩集《時間之傷》獲中山文藝創作獎,一九八六年獲吳三連文藝獎。一九九一年復獲國家文藝獎。研究洛夫作品之專著頗多,已出版者有:《詩魔的蛻變-洛夫詩作評論集》、《洛夫與中國現代詩》、《洛夫評傳》、《一代詩魔洛夫》等。洛夫早年為一超現實主義詩人,表現手法近乎魔幻,曾被詩壇譽為『詩魔』。洛夫近年沉潛於書法之探索,不僅長於魏碑漢隸,尤精於行草,書風靈動蕭散,境界高遠,曾多次應邀在台北、菲律賓、馬來西亞、溫哥華、紐約等地展出。 石室之死亡(1~5首) 1 祇偶然昂首向鄰居的甬道,我便怔住 在清晨,那人以裸體去背叛死 任一條黑色支流咆哮橫過他的脈管 我便怔住,我以目光掃過那座石壁 上面即鑿成兩道血槽 我的面容展開如一株樹,樹在火中成長 一切靜止,唯眸子在眼瞼後面移動 移向許多人都怕談及的方向 而我確是那株被鋸斷的苦梨 在年輪上,你仍可聽清楚風聲,蟬聲 2 凡是敲門的 銅環仍應以昔日的★耀 弟兄們俱將來到,俱將共飲我滿額的急躁 他們的飢渴猶如室內一盆素花 當我微微啟開雙眼,便有金屬聲 叮噹自壁間,墜落在客人們的餐盤上 其後就是一個下午的激辯,諸般不潔的顯示 語言只是一堆未曾洗滁的衣裳 遂被傷害,他們如一群尋不到恆久居處的獸 沒使樹的側影被陽光劈開 其高度便予我以面臨日暮時的冷肅 3 宛如樹根之不依靠誰的旨意 而奮力托起滿山的深沉 宛如野生草莓不講究優生的婚媾 讓子女們走過了沼澤 我乃在奴僕的苛責下完成了許多早晨 在岩石上種植葡萄的人啦,太陽俯首向你 當我的臂伸向內層,緊握躍動的根鬚 我就如此來意在你的血中溺死 為你果實的表皮,為你莖幹的服飾 我卑微亦如死囚背上的號碼 4 喜悅總像某一個人的名字 重量隱伏其間,在不可解知的邊緣 穀物們在私婚的胎胚中製造危險 他們說:我那以舌頭舐嚐的姿態 足以使亞馬遜河所有的紅魚如癡如魅 於是每種變化都可預測 都可找出一個名字被戲弄後的指痕 都有一些習俗如步聲隱去 倘若你只想笑而笑得並不單純 我便把所有的歌曲殺死,連喜悅在內 5 火柴以爆燃之姿抱住整個世界 焚城之前,一個暴徒在歡呼中誕生 雪季已至,向日葵扭轉脖子尋太陽的回聲 我再度看到,長廊的陰暗從門縫內進 去追殺那盆爐火 光在中央,蝙蝠將路燈吃了一層又一層 我們確為那間白白空下的房子傷透了心 某些衣裳發亮,某些臉孔在裡面腐爛 那麼多咳嗽,那麼多枯乾的手掌 握不住一點暖意 沙包刑場 一顆顆頭顱從沙包上走了下來 俯耳地面 隱聞地球另一面有人在唱 自悼之輓歌 浮貼在木樁上的那張告示隨風而去 一付好看的臉 自鏡中消失 原載一九六六年八月《創世紀》第廿五期 文章出處: 創世紀-113期-東方現代備忘錄-1997.冬季號 長恨歌 那薔薇,就像所有的薔薇, 只開了一個早晨 ──巴爾扎克 一 唐玄宗 從 水聲裡 提煉出一縷黑髮的哀慟 二 她是 楊氏家譜中 翻開第一頁便仰在那裡的 一片白肉 一株鏡子裡的薔薇 盛開在輕輕的拂拭中 所謂天生麗質 一粒 華清池中 等待雙手捧起的 泡沫 仙樂處處 驪宮中 酒香流自體香 嘴唇,猛力吸吮之後 就是呻呤 而象牙床上伸展的肢體 是山 也是水 一道河熟睡在另一道河中 地層下的激流 湧向 江山萬里 及至一支白色歌謠 破土而出 三 他高舉著那只燒焦了的手 大聲叫喊: 我做愛 因為 我要做愛 因為 我是皇帝 因為 我們慣於血肉相見 四 他開始在床上讀報,吃早點,看梳頭,批閱奏折 蓋章 蓋章 蓋章 蓋章 從此 君王不早朝 五 他是皇帝 而戰爭 是一攤 不論怎麼擦也擦不掉的 黏液 在錦被中 殺伐,在遠方 遠方,烽火蛇升,天空啞於 一緺叫人心驚的髮式 鼙鼓,以火紅的舌頭 舐著大地 六 河川 仍在兩股之間燃燒 仗 不能不打 征戰國之大事 娘子,婦道人家之血只能朝某一方向流 於今六軍不發 罷了罷了,這馬嵬坡前 你即是那楊絮 高舉你以廣場中的大風 一堆昂貴的肥料 營養著 另一株玫瑰 或 歷史中 另一種絕症 七 恨,多半從火中開始 他遙望窗外 他的頭 隨鳥飛而擺動 眼睛,隨落日變色 他呼喚的那個名字 埋入了回聲 竟夕繞室而行 未央宮的每一扇窗口 他都站過 冷白的手指剔著燈花 輕咳聲中 禁城里全部的海棠 一夜凋成 秋風 他把自己的鬍鬚打了一個結又一個結,解開再解開,然後負手踱步,鞋聲,鞋聲 ,鞋聲,一朵晚香玉在窗子後面爆炸,然後伸張十指抓住一部水經注,水聲汩汩 ,他竟讀不懂那條河為什麼流經掌心時是嚶泣,而非咆哮 他披衣而起 他燒灼自己的肌膚 他從一塊寒玉中醒來 千間廂房千燭燃 樓外明月照無眠 牆上走來一女子 臉在虛無飄渺間 八 突然間 他瘋狂地搜尋那把黑髮 而她遞過去 一縷煙 是水,必然升為雲 是泥土,必然踩成焦渴的蘇苔 隱在樹葉中的臉 比夕陽更絕望 一朵菊花在她嘴邊 一口黑井在她眼中 一場戰爭在她體內 一個猶未釀成的小小風暴 在她掌裡 她不再牙痛 不再出 唐朝的麻疹 她溶入水中的臉是相對的白與絕對的黑 她不再捧著一碟鹽而大呼飢渴 她那要人攙扶的手 顫顫地 指著 一條通向長安的青石路…… 九 時間七月七 地點長生殿 一個高瘦的青衫男子 一個沒有臉孔的女子 火焰,繼續升起 白色的空氣中 一雙翅膀 又 一雙翅膀 飛入殿外的月 色漸去漸遠的 私語 閃爍而苦澀 風雨中傳來一兩個短句的回響 1972.8.15 煙囟 矗立於漠漠的斜陽裏, 風撩起黑髮,而瘦長的投影靜止, 那城牆下使有點寂寞,有點愴涼。 我是一隻想飛的煙囟。 俯首望著那條長長的護城河, 河水盈盈,流不盡千古的胭脂殘粉, 誰使我禁錮,使我溯不到夢的源頭? 宮宇傾圯,那騎樓上敲鐘的老人依舊, 鐘聲清越依舊。 我想遠遊,哦,那長長的河,那青青的山, 如能化為一隻凌雲的野鶴, 甚至一位微塵,一片輕煙…… 而今,我只是一片瘦長的投影, ─讓人寂寞。 原載一九五六年九《創世紀第七期》
|
|
|
||||
|
||||
|
||||